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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1、前輩 夏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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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1、前輩 夏休

路易斯出院那天,邁爾斯大張旗鼓地來接他,全程錄vlog。他自認為住院久了臉色好差,不想讓邁爾斯拍,但路易斯從小就糾不過他的師兄,最終兩人維持著表面的和諧沖鏡頭比了個耶。

他的好師兄,就像完全不覺得應該體諒傷者那樣,兩步並作一步走在他前面,路易斯在他身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,一瘸一拐地跟著。但某種意義上,邁爾斯一切如常的態度反而讓路易斯好過些,就好像他沒有受傷,邁爾斯也沒有退役。

“你這家夥……真準備退了?”路易斯撐著拐杖,像是隨口一問。

“當然沒有。”邁爾斯輕佻的回答,戴上墨鏡,發動了他心愛的紅色小超跑。

路易斯聽見這不同尋常的答案,楞了一下,果不其然聽見那個男人接著說:“我不喜歡'退役'這個詞,你可以叫它為,'新的開始'。”

這家夥還是那麽喜歡玩文字游戲,路易斯撇撇嘴,靠回座位上,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題:“說起來,咱教練最近在忙什麽。”

“忙你的接班人。”邁爾斯一腳踩下油門,強烈的推背感登時席卷而來。

他們同在一間全美最知名的滑冰俱樂部訓練,路易斯十二歲來到這裏,直到在某次俱樂部比賽上拿了第一,才得以走到他如今的教練眼前。

教練有像所有中年男人一樣的發福身材,他帶的學生很多,很難將時間均勻分配到每個學生。因此對路易斯而言,邁爾斯才更像他的老師。這個吊兒郎當的男人、外熱內冷的男人、被女伴們又愛又恨的男人,路易斯第一次見他時,他甚至還在與某位冰舞的女選手調情。

俱樂部奉行“優勝劣汰”的苛刻罰則,新人的選拔十分頻繁,路易斯本以為邁爾斯看見他時會有像其他前輩那樣的警惕表情,但恰恰相反,男人扳起少年的下巴,左右端詳一番,對剛剛身邊調過情的女人笑道:“嘖嘖,這小子也是個帥哥胚子——我要嫉妒了。”

女人聞言笑出聲,假模假樣地安慰假哭的男人,倆人旁若無人般交換了一個面頰吻。

路易斯回憶起這些往事,又看看如今在跑車上將音響開到最大兜風的男人——他好像一點沒意識到身邊有一位需要輕拿輕放的病患—-他哼著路易斯聽不懂的搖滾樂,突然發現路易斯偷看的目光,拉下眼鏡沖他眨了眨眼。

……他這風騷的個性就從沒變過。

“你那個中國小男友怎麽樣了?”邁爾斯問他。

路易斯懵了一會才意識到他指的是易菁:“什麽——不對,你這誤會是哪裏來的?”

“也許是你公放英語聽力的時候?”邁爾斯說,“那真挺奇怪的,為什麽那個女人想要橙汁需要先否決可樂茶和牛奶呢?”

“……”路易斯無從解釋,他選擇回答上一個問題,“他剛還問我出院的事呢。”

他晃晃手機,上面易菁的消息還在源源不斷地彈出來。

「雖然你可能還是覺得中醫是迷信,但泡腳對骨折是很有用的,至少它很舒服。」

「記得用生姜、花椒和艾草,放一起煮一會。」

「你們那有艾草嗎?」

路易斯收回手機,告訴他:「我可以去中國超市看看。」

又說:「我會試試的,盡量。」

易菁的新消息很快出現了:「一定要試哦!」

易菁滿足地按滅屏幕,一轉頭,嚇了一跳。黃蓓蓓的大臉正沖著他,絲毫不關心易菁驚嚇的表情,說:“中國超市,還有這種東西?”

“我一開始也很吃驚。”易菁笑,“但事實就是,那裏面連益母草都有,是不是很神奇?”

“確實。”蓓蓓點點頭,低頭扣扣手指,顯然不太感冒。她說:“你還不準備走嗎,”

冰場內,易菁左右看了看,才發現周圍人幾乎已經走光了。蓓蓓披著運動衫,卷發堪堪耷落在肩上,被她隨手撈起來紮成馬尾。罷了,她看易菁仍然坐在那裏,不滿地推推他:“你再不來,他們就不等我們了哦!”

易菁被她一拽,踉踉蹌蹌地跟著走,下意識問:“什麽?”

“看什麽?世界冠軍來了,你看不看?”

他們走到外頭,蓓蓓才大發慈悲松開了他。易菁很想說其實站在你身邊的高低也算個世界冠軍,但當他看見從門前經過的那一群人時,也懶得繼續反駁了。

因為,那是一群世界冠軍!

與成績向來堪憂的花滑相比,短道速滑隊在國內的名氣可響亮多了。他們在冬奧會包攬了中國獎牌榜上一半的金牌,拎出來一個二個三個都是國民級的運動員,他們奪冠的鏡頭日日播夜夜播,占了體育臺一半的時長,加上廣告。

從電視上走下來的這群人提著行李箱,經過他們時和善地沖他們打招呼:“你好,請問冰場怎麽走?”

易菁迷茫:“這裏就是冰場啊……”

蓓蓓一下反應過來,跳到易菁前面,殷勤地道:“分配給速滑隊的場館在那邊,隔壁拐角就是!以及!”

“——可以給我簽個名嗎!”

領頭的女人笑了一下,說:“當然可以。但我們是短道,不是速度滑冰哦。”

易菁早就聽聞基地裏給短道速滑的場館建好了,大約近幾天就要搬進來,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猝不及防。

他們來了,一下將這所建在市郊的冷清場館變得熱鬧了許多。畢竟競速項目的熱血看上去可比花樣滑冰直觀,易菁每次看短道比賽中身體與身體的激烈碰撞,總是很羨慕那些戴著護目鏡的男運動員們令人血脈噴張的肱二頭肌。

蓓蓓說:“你也大可以練起來。”

易菁想象了一下自己掛著大塊肌肉在冰上滑的樣子,差點被噎住了,天青

聽了在一旁咯咯笑,接到:“你可以買一件肌肉T恤......”

“別。”易菁說,“那真是不忍直視。”

短道隊和花滑隊共享食堂,這樣安排的結果就是,日日被要求控制體脂的花滑隊員不得不每天與肉食動物們共進午餐,畢竟短道運動員的體重要求顯然不如花滑的嚴格。

那女隊隊長,也就是剛來時與他們問路的女人,她似乎格外喜歡蓓蓓,總是來花滑隊這邊找她。她有健壯的體格和棱角分明的肌肉,蓓蓓與她待在一起,遠看就像一只小巧的鵪鶉。

秋生在短道隊住進來的第二天就離開了。易菁半夜醒來時偶然發現他靠在窗臺邊抽煙,腳邊攤著理到一半的行李。

火光明明暗暗地照亮男人直挺的鼻梁,睫毛在眼瞼上留下一片陰影。他的背影顯得很落寞,易菁輕手輕腳地走過去,被男人發現了,秋生熄滅了煙頭。

“我都不知道你還抽煙呢。”易菁坐在床角上,擡頭看不清秋生的臉。

男人總是可靠的樣子,他這副脆弱的模樣對易菁而言很不熟悉。秋生笑了笑,煙灰掉在窗沿上,又滾下高樓。

“也有幾年沒抽啦,楊老都不知道這事,替我保密吧。”

易菁點了點頭,也不管這麽暗的光線下秋生能否看見這一動作。他頓了頓,打破這陣沈默:“是……明天?”

“嗯哼。”秋生說,“現在你是'一哥'了,高興嗎,小草?”

易菁低下腦袋,過了一會,很慢地搖搖頭。秋生摸摸他頭頂的發,笑道:“你總要長大的。”

——我總要長大的,易菁想,但不是現在。

他給了秋生一個擁抱,很想任性地說我不想你走,話到嘴邊,卻變成:“你要去哪裏。”

秋生再次很輕地笑了笑:“誰知道呢?也許去念大學,也許去旅游——我恐怕有段時間不想穿著冰刀了。”

“好。”易菁說,“但是不能不看我的比賽。”

“當然。”秋生說,“我看著你呢,不許犯老毛病了。”

秋生說:再見嘍。”他語調聽上去很愉快,而易菁卻正在竭力讓自己不要掉眼淚,好像即將離開的人是他一樣。

“......再見。”易菁說。他總覺得這場面很熟悉,上賽季他似乎正是這樣與薇薇安分別的。

秋生提著他的大行李,在值機窗口外頭,前面只站著易菁一人。其實若非他執意拒絕,不論是楊清嘉還是蓓蓓,甚至隊裏的營養師先生都曾主動提議要來送機,但秋生一一拒絕了他們,只點名了要易菁來幫忙拿行李。

易菁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番場景了。機場似乎生來就是離別重逢的地方,他們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相對無言,除了最樸素的一句“再見”無話可說。他相信秋生是很棒的前輩,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比他做得更好。他想起剛剛入隊的王瀟小同學,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即將接受怎樣的淬煉,易菁本該像秋生那樣作為前輩引導他——但天知道,他巴不得做一輩子彼得潘。

他秋生的背影越來越小,一拐彎,便消失在安檢了。

再見,秋生哥。他默默地想,我們記得你留在冰上的青春,也只有我能遂著你將這份快樂傳遞下去,然後有無數像王瀟一樣的孩子踏上你的足跡,將那份堅持一代代傳遞。直到很久很久以後,有人問我中國的花滑如何鑄就,我會驕傲地提起你的名字,告訴所有人:

“張秋生是最好的前輩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關於肌肉T恤:淺玩了一下普爺表演滑的梗貝們可以去b站上看看《Sex Bomb》那場,非常沙雕。

關於短道速滑與速度滑冰:是兩個項目,很多人分不清。區分也很簡單,短道是有身體對抗的,大道一人一個道。

第三卷·星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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